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⛵🐱

【昊凯】昭昭(下)

萧平旌×林惊羽。HE。

全是编的,勿上升。

九千字的下篇。写的我要没脾气了。

脑洞是完整的,希望呈现出来也是完整的。笔力有限,前后细节大家自己体会吧。有问题都是我的问题。

感谢。



上篇链接


【昊凯】昭昭(下)


林惊羽前一晚早早睡死过去,第二天醒来才想起睡前竟然没有洗澡。

看样子萧平旌已经上完早朝回来了,龙袍让他穿的贵气十足举手投足尽是风雅。如果不是林惊羽了解了内情,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么体面的皇帝竟是个傀儡。

“萧平旌,我想洗澡,我快臭了。”

“下楼去吧,我叫人准备好了。”

林惊羽骨碌着想要爬起来,可手脚软绵绵的,差点大头朝下来个倒栽葱。

萧平旌一把将人拽起来,无可奈何,“还洗吗?”

“洗!”林惊羽一咬牙,直挺挺坐起来。“要不你帮我洗吧。”

萧平旌涨红了脸,幸好面具挡着林惊羽不会发现。

林惊羽昨天和他说了些话,大概估摸出他是个什么个性,笑着说:“我逗你呢,你别害羞了。”


把人抱去浴桶那儿,萧平旌担心人洗着洗着摔晕在浴桶里,于是搬了把椅子在屏风外坐着。

林惊羽开始脱衣服。“你说这像个怎么回事呀。”

萧平旌以为他在说自己唐突,立刻打算起身离开。

“你过来这边坐也没关系嘛。我又不是大姑娘。”

有人又脸红了。

“你太容易害羞了,一定是还没娶亲的缘故。”林惊羽脱光了慢腾腾爬进浴桶,水声阵阵,气氛旖旎。他浑然不知有人在想入非非,继续打着小唠叨。“那什么邪门歪道不能面子活都不给做吧,他们是不是嫉妒啊,自己造孽太多就也看不得别人好好过日子。”

“我这样的身份,娶亲就是害了无辜的人。”

“……也是哈。”林惊羽觉得自己的话伤着人自尊了,变得有点小心翼翼。“要不等我药劲儿过了,我带你走吧。我可厉害了。”

萧平旌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。

这就是林惊羽了,认真坦荡,总能最直白的戳他的心。

胸腔有一处变得格外温热,可现实残酷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冷静下来。

“你随时都可以走。你会没事的。”

林惊羽摇头,忘了萧平旌根本看不见。“我不能把你丢在这里。”

虽然不知道萧平旌的理由,可萧平旌确确实实救了自己一命。他甚至都不能自保,却能豁出去救下自己,这样冒险相救的情分,林惊羽绝不会允许自己抛弃他不管。

“你我素不相识,没必要的。”萧平旌说。

“你我素不相识,可你却救了我。”

萧平旌无言以对。

“所以你为什么救我?”

这个问题仍是没能得到解答。



林惊羽躺了三天才彻底解了药性。他跃跃欲试着想要翻出内城的宫墙,结果被一堆恶心的尸人堵了个正着。

“活动可以,但你一旦有出去的动作,它们就会遵守指令,动手杀你。”萧平旌说。“你自己走吧,我知道你能逃出去。”

林惊羽不接这个话:“你怎么知道我会武功?”

萧平旌又开始保持沉默。

“其实我们以前认识吧,是吧?”

“怎么会。你看我像是可以出宫的样子吗?”

林惊羽托着下巴,“但我觉得你有点熟悉。让我想想……”

“别想了。”萧平旌打断他,“你该吃饭了。”


林惊羽这几天胃口都很差——显然那天的白骨森森和血肉模糊给他恶心得不轻。他乖顺地坐在饭桌边,用筷子戳碗里的饭粒。

“你不吃吗?把面具摘了一起吃吧。”

萧平旌说他吃过了。

“吃独食不好的。下次还是和我一起吃吧。”林惊羽说。

萧平旌又不说话。

“你不能这样。我和你说话,你老是不回我,我很挫败的。”

“……快吃饭。”

“你不用担心,你长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害怕的。真的。我们是生死相托的朋友了。”

“和我做朋友会要你的命。”

“我师父说我命硬的很。”

“那是谁差点让人杀了做药?”

林惊羽道:“可你救了我啊。说明我命里有这么一遭,你也注定要救我一回啊!说不定就是老天爷送我过来给你做伴儿的呢。”

萧平旌笑了,可惜林惊羽看不见。

是啊,这可能是老天爷能给我的、唯一的恩典了。



——



皇宫困不住林惊羽,但他却也真的没有离开。因为萧平旌说他不能走,于是林惊羽觉得自己也不能走。

虽然外面的世界有大千山水,有美酒佳肴,有他喜欢玩的一切,但林惊羽觉得现在自己身上背负着重大责任,他不能一走了之。

趁着那些坏人还不知道他有武功,他可以先藏着这张底牌,万一他成功替天行道了呢?将来到阴间遇见他师父他还可以得到一番表扬。

萧平旌搞不懂林惊羽的脑袋里一天天都在合计些什么,估计这世间也没谁的脑回路可以和林惊羽合拍。他希望林惊羽离开这个罪恶的地方,因为他怕林惊羽会受到伤害;可他私心里,又舍不得林惊羽真的离他而去。

能和他多相处一刻也是好的。

因为很可能,这次分别之后,他们再也迎不来下一个重逢了。


林惊羽不知道萧平旌的那些纠结。他不知道萧平旌太多了,不知道他的长相,不知道他的过去,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救自己,也不知道萧平旌总是偷偷地贪婪地看着他,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瞬间。

这些林惊羽都不知道。

但他明白,萧平旌是无辜的。这个邪恶的门派盘踞在皇宫百年,萧平旌从一生下来就注定是悲惨的贡品。

这不行。林惊羽想。

若我一生都遇不见真相也就罢了。可我遇见了,我便不能置之不理。

那不符合我林大侠的原则!

“这位大侠,别做梦了,先把饭吃干净。”

“好的本大侠这就来。”


就这样林惊羽陪着萧平旌在皇宫内城住了半个多月。生性爱玩的他竟也不觉得寂寞,因为萧平旌是个有意思且贴心的人,相处起来很合林惊羽心意。

他本就是个喜欢黏着人的个性,是个不需要变得冷漠市侩的、被精心爱护着的孩子。而萧平旌不仅于他有恩,也能给他恰恰好好的约束或温柔,所以林惊羽喜欢同他呆着。这可比他一个人看山看水看花看树开心得多。

林惊羽有侠肝义胆古道热肠,却没有仗剑天涯的浪子之心。佳肴美酒繁花盛景,或是有人作伴的踏实快乐,这就是他在漫长人生里想寻得的东西。哪里寻得到,哪里就能留得住他。


 

——



这天林惊羽是一个人吃的晚饭,没有萧平旌在旁边看着。

林惊羽问战战兢兢的宫娥,皇上呢?宫娥又说不出个所以然。

林惊羽心中担忧,但不敢轻举妄动暴露自己,只能在齐光阁中走来走去,年久失修的楼梯都让他踩结实了。


萧平旌后半夜才回来。他以为林惊羽这个时辰已经睡了,却没想到林惊羽就蹲在齐光阁大门口等他。

“怎么在这等着,夜里凉,别感了风寒。”萧平旌远远定住脚步,不走近了。

林惊羽嗅到血腥味,见萧平旌都不敢靠近他,一股火就上来了。

“你去干嘛了?那些人是不是伤害你了?”林惊羽冲过去,萧平旌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后退,林惊羽就更火了。“你哪儿受伤了?你不说我就自己动手找了!”

萧平旌深吸口气,最后只能说:“就流了一点血,没什么大不了了,你别急。”

林惊羽气鼓鼓道:“骗子!”他伸手去捉萧平旌,前几下都被避开了。“你那点功夫就会用来对付我!”

说到底林惊羽的武功是比萧平旌强很多的,他猛一伸手,终于扣住了萧平旌的手腕。

温热的液体顷刻间染红了他的掌心。

林惊羽触电般缩回了手,借着明亮的月光低头看去,眼睛像也被染红了。

“我去剁了那些人。”他恨得要死,拔腿就要往那些怪人住的殿宇冲。

萧平旌拦住他。

“你能杀了几个,但杀不死所有。别犯傻。”他叹气,“惊羽,没什么的。我习惯了。”

林惊羽被这几个字震得哆嗦一下,眼泪刷地就流出来了。

他太心疼了。


萧平旌领着林惊羽上了楼,林惊羽一下子哭太凶了,现在一边抽噎一边打嗝。

他要给萧平旌上药,萧平旌不愿意。但林惊羽咬死了你不让我看伤口我现在就去杀人,萧平旌没了办法,只能把手给他。

这一看林惊羽更想杀人了。萧平旌的袖子一直捂的严严实实,他从不知道,一个人的腕子上能有这么多道疤,纵横交错,有新有旧,不知道从小到大到底被割了多少刀。

新割的口子就在密密麻麻的疤上面,一刀下去,毫不留情。动手的人完全漠视着生命,根本不在乎人会不会疼。

“干嘛啊,这是干嘛啊。”林惊羽气得哆嗦,手上小心翼翼地给伤口上药包扎。

“他们需要皇族的血。”萧平旌说。“我是他们知道的最后一个。”

林惊羽发现了句中的深意,抬起明亮的眸子和萧平旌对视:“所以,你不是最后一个皇族。还有人,是吗?”

萧平旌抬起另一只手,摸了摸林惊羽的头发。“是的,惊羽。再等等,光明就快来了。”

林惊羽认真地问:“光明是指什么?”

“这个国家的光明。”

“那光明也能救你吗?”

林惊羽时而迟钝,时而又敏感的可怕。萧平旌被他问住了,顿了一会才说是的。

林惊羽系好绷带的结,手几乎正落在萧平旌手心里。他就势握了一下萧平旌的手:“就算‘光明’救不了你,我也要救你。”

萧平旌曲起手指,虚握住了那只手。



——



“萧氏往前数三代,那一代皇帝想要逆天而行,长生不老。当时有个人找上了他,哄骗得他龙心大悦,视之为左膀右臂,分给了那人很多权力。可皇帝没能长生不老,反而死相凄惨。”

“下一位继任的时候那人已经非常势大,不能妄动,只能暗中施压。但这时候他的门派已经发展起来了,像一棵毒草一样生长在皇权之上,逐渐侵蚀,最终用阴邪手段控制了整个皇族甚至朝堂。”

“那些人不敢站到人前,怕被正道门派绞杀。于是他们还需要萧氏王朝做个幌子,剩下的皇族中人才得以苟延残喘的活着。”

“但后来那些人不知道又从哪儿找来了需要‘龙血’的新方子,于是他们开始抓人放血。大概终日活在恐惧中,太难熬了,很多人就算没有被弄死,也选择自杀。几十年过去了,最终只剩下我父亲。等我父亲也去世了,就只剩一个我。”

“我小的时候问我父亲,为什么我们不走到世人面前揭露这个真相,让天下人不要再被蒙骗,让正义能得以伸张。我父亲说我天真,那些人何曾给过我们面对世人的机会。坏人已经掌控得太多了,不是轻易就能绞杀的。他让我不要再想,只说外面有人在努力着,而我要做的就是等下去。”

“惊羽,这种看不见尽头的等待真的太漫长了。”



“我五岁的时候,他们开始取我的血。当时我太害怕了,一直哭,有人就说,作为回报,我可以向他们提三个要求。”

“我当时提的第一个要求,就是今天能不能不要取血?他们答应了。”

“但你知道的,只是晚受罪了一天而已。”

“这第一个要求,抹杀掉了我最后一点天真。之后的十几年我都没再提过要求,因为我发现没有什么是我想要或是能要的了。”


“第三个要求就是用来救下你了。是很值得的一次交换。”


林惊羽问:“那第二个要求呢?”

萧平旌不回答了。

林惊羽看着他的眼睛,发现他是在笑。



——



这天林惊羽彻夜无眠,抱着膝盖坐在椅子上发了一夜呆。

他头一次有这么无能为力的感觉。因为要顾全大局,所以他要眼睁睁的看着萧平旌被伤害,看着那些恶人继续逍遥法外。

十几个村子的人命,加上一个被从小伤害到大的萧平旌,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受害者,那些人作恶太多了。

世间有绝对的正义吗?我笑那些名门正派明哲保身,可我现在也放弃了当下手刃恶人的机会。

如师傅所说,人间的是非曲折对于我来说果然太难了。我超脱不了,我还格格不入。


萧平旌正躺在床上,昏沉地睡着。他失血太多了,需要好好休养。

林惊羽长久地盯着他,怜悯而心疼。

他想去揭下他的面具,那样他就能看清萧平旌的脸,看到他说出那些话时候的表情,看看他对着自己笑的时候,是什么样子的。

但这不对。萧平旌不想让自己看到的,他应该尊重他。

嘴上不说,但其实林惊羽心里挺在意的。萧平旌于他而言是特殊的,他觉得他们在并肩作战,该是最亲密无间的存在。而不是这样,他紧紧盯着也看不见他的面目。

隐隐地,他觉得有什么是不同了,可他又分辨不清,索性就没有再想。



——




林惊羽把越来越多的心思放在了萧平旌这边,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外面还有一个姬侨了。他也不会去想姬侨有没有担心他,毕竟姬侨那么忙,多半都没有发现他不见了。

这他可是想错了。姬侨听说林惊羽进了宫的消息,简直气炸了肺,是从未有过的愤怒焦急。

“他进宫了?这个小祖宗进宫干什么?!他去哪儿玩不行非去那个糟心的地方?!”姬侨又气又悔,要是他能多抽时间回去看看林惊羽,是不是他就不会把自己送到狼窝去了?

“林少爷恐怕是发现了什么,我听巡逻队的人说他当时一直打听内城的事。后来内城有人要杀林少爷,但是让……那个人给救了。”

姬侨手里攥着的茶杯被捏得死紧,最后咔嚓一声粉身碎骨。

怕什么来什么。原以为永远不会再见的两个人,仍是又见了面,还是以这样的方式。林惊羽那个性格,怕是不能坐视不理了。

萧平旌,我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你的人。我什么都能补偿你,但唯独这个,绝对不行!



——



林惊羽万万没想到会在皇宫里看见姬侨,一转身看见这么个人,险些把他魂吓飞了。

“我不是做梦吧,你怎么在这了?”林惊羽想笑一笑,转而又很担心:“皇宫你也敢硬闯啊,要是被抓到怎么办?”

姬侨看着他,更恨林惊羽的没心没肺。原以为他要在这受受挫抑郁一番,没想到活得仍是开心自在的样子,完全不能明白自己知道后有多担惊受怕。

“我还想问问你,皇宫你也敢来?你不怕把自己小命给玩儿丢了?”

林惊羽有点无辜:“我之前没想到皇宫这么黑暗啊,我本来是要替天行道的。”

“替天行道?你行了吗?道在哪儿呢你给我划出来看看?”姬侨气得不清字字句句都想敲在林惊羽脑袋上。

“所以你知道这些是不是?”林惊羽表情忽然冷淡了不少,“你忙的,不会就是这个吧。”

他此时过分的敏锐又让姬侨无可奈何,但他确实无法再模棱两可地敷衍过去。“是,就是这个。所以你理解我了吗?我不能把你带进这些阴谋诡计里。”

林惊羽皱着眉:“我不能理解。你说出来我帮忙就好了,到底有什么不行?姬侨,我不是小孩子,也不是弱者,这种事我不会坐视不理的。”

“但我本不想让你理这些事的。”姬侨叹气,“惊羽,跟我回去,这次你来帮我好不好?我什么都不瞒你了。”

“我现在还不能走。”林惊羽说,“我想陪萧平旌呆一段时间,要是他有什么危险我还能帮忙。萧平旌你知道吧,就是那个……”

“我知道他是谁!”姬侨觉得他总有一天要让林惊羽气死,“你跟我回去,离他远点,他对你没好心的。乖,听话。”

林惊羽反问:“没好心?他救了我。”

“那是因为他想从你这得到的更多,你明不明白?”

林惊羽不说话了。他听见萧平旌回来了。


这其实是姬侨和萧平旌生平第一次相见,偏偏是在林惊羽的面前。

他们沉默了很久很久,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下的场景。最后萧平旌说:“惊羽,你走吧。”

林惊羽瞪着他,惊讶又带着说不清的委屈。

萧平旌叹气:“走吧,你不该呆在这里的。”这一个月的时间,是我命好偷来的。

林惊羽梗着脖子不动作也不出声,无声地抗议着,打定主意不走。

萧平旌看了他一会,最后将视线调转向姬侨。姬侨说不清楚这时候被萧平旌注视,他该是怎样的心情,是应该愤怒还是亏欠,是觉得对方在耀武扬威还是默默恳求。

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暂时的退让。

“你们谈吧,我先走了。惊羽你自己出去的时候小心点,别让我再担心了。”

林惊羽抿着嘴跟他挥了挥手。

姬侨知道,其实他已经输了。



——



姬侨走后,两人相对站着,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。

林惊羽终于说:“我大概可以看看你的真面目了吧。”

瞒不住的,萧平旌知道。

他将那个挡住林惊羽太多注视的面具慢慢摘了下来,露出一张英气俊美的脸。

和姬侨一模一样。

林惊羽有点想笑,也有点想哭,最后化作一个悲哀的表情,问他:“你有什么想说的吗?”

“对不起。”萧平旌说。


“为什么要说对不起。你只是隐瞒而已,又没有欺骗。”林惊羽说,“姬侨说你没安好心,我在想,你怎么会没安好心?你明明是个好人。”

萧平旌敛下眸子,没有看他。

没有了面具,他藏不住了。藏不住那些朝思暮想的深情,藏不住那些赤裸直白的渴望。他不敢让林惊羽看到那些,他怕吓坏了林惊羽让他逃开自己。

虽然,他好像就要失去他了。


”我更想问你了,为什么要救我?”

“你是因为姬侨才救我的吗?”

“还是因为你觉得我对于姬侨来说是重要的,所以想留着我让姬侨生气?”

“你要用我报复姬侨吗?”

“可这些蹩脚的理由,没有一条说得通的。还是你来说吧,你为什么会救我,为什么要对我好?”

是因为喜欢我吗?


不是因为喜欢我吗?

那你说啊!


萧平旌最终也没有告诉林惊羽想要的答案。

他是无法主宰自己人生的人,他的未来漆黑一片。他想牢牢抓住林惊羽抱在怀里,可他有什么资格?

林惊羽应该得到的一切,现在的他一样都给予不了。

折了林惊羽的快乐让他陪着自己受苦受难吗?

他做不到。



——



三年前,林惊羽刚刚来到西京不久。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,所以就算姬侨这个地陪不尽职尽责,他仍然兴致高昂地四处观赏。

但他又在大街上逮到姬侨啦,他兴高采烈地跳到人身后,伸手揽上人家肩膀笑嘻嘻地说:“一样都是逛街,为什么不带我一起?”

那天姬侨很不一样,他面对林惊羽有着明显的慌张失措。林惊羽还以为他有心事,好声好气安慰了半天。

他拽着人去了茶馆听说书人讲故事,听到邻座说城西的槐树林开了花,就又拉着人去槐树林。

花瓣纷飞,正合了林惊羽的好兴致。他央着姬侨舞剑给他看吧,姬侨拒绝了,他也不气馁,自己动手给人家来了好长一段精彩表演。

那个季节,槐花特别香,有人没喝酒也仿佛醉了。


那就是萧平旌的第二个要求了——他想去皇宫以外的世界去看看。

然后他遇见了傻乎乎但特别快乐的林惊羽,从此漆黑的生命里寻到了唯一一束光。



——



林惊羽走了,真的出了皇宫去给姬侨帮忙去了。

他想冷静冷静,让萧平旌也好好想想。

不该是这样的,他只想听萧平旌给他个回答而已。却因为两人之间失去了壁障,反而不能交心,一言一行都觉得暧昧得难堪。

与其这样,不如快点把那些罪大恶极的势力解决掉,那之后再和没了负担的萧平旌说个清楚。


萧氏的忠臣世家筹谋这件事情已经多年,中间不断因为各种艰难阻碍而搁置,终于到了姬侨这一代的时候找到了突破口——萧氏出生了一对双生子,暗地里操作一番,终于送出来其中一个孩子。找到了最合适的复仇领袖,接下来目标便明确了很多。

姬侨是个合格的领导者,他有智慧有魄力,担得起复国大任,在他的不断成长下,决心复国的这股势力也愈发壮大。

铲除邪教本就是这三五年的事了,但林惊羽不能放着萧平旌还要受苦那么久,拼了命地想办法提前进程。他去找了可以信任的正派侠者,说服对方在最后的行动中提供帮助;边境民心躁动,有人罔顾人命助纣为虐,他就去悄声杀了掌控兵权的佞臣毒瘤;对皇宫内外城他早已摸了个透彻,坐下来和一群叔叔爷爷辈儿的人挨个敲定细节。他勇敢又机敏,姬侨从未想过林惊羽认真起来是这么能干。他却不知道该开心还是忧伤,因为这些,林惊羽都是为了萧平旌做的。

他与萧平旌一母同胞,所以师傅算的那一卦里,林惊羽到底是谁的贵人,真的很难说得清了。


林惊羽的努力大大推进了复国大业的进度。半年之后,一切都准备就绪。西京的百姓正常地生活着,却隐隐察觉到难言的凝重——多半是要变天了。

“清君侧”行动的前一天,林惊羽坐在院子里的井沿上发呆。这时候他已经不能轻举妄动了,也不能去看看,萧平旌在干嘛,他还好吗。

姬侨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。

师傅说,林惊羽是个没有烦恼的人。如果有一天他有了烦恼,那令他烦恼的那个人,一定很了不起。

你很了不起,萧平旌。

但也到此为止了。



——



姬侨他们准备的非常充分,无论是暗地里培植的兵力,还是拉来的江湖中的外援,都精悍强大。邪教培养的那些爪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摧枯拉朽般倒下,宣告着一个罪恶时代的终结。

林惊羽领着江湖里声名赫赫的高人翻进了皇宫内城,与那些怪物一般食人血肉的恶人正面交锋。刀光剑影或是阴毒暗器,这一仗很难,蛰伏百年的邪恶势力确实不容小觑。

幸好他从没低估了敌人,否则轻举妄动只能被反将一军。

漫长的厮杀之后,怪异不成人形的邪派终于全部倒下。一个豪爽正直的持刀大汉摸了一把脸上沾染的黑红黑红的血液,给自己恶心的够呛。

太恶心了,江湖上混了多少年的大男人都被那堆成小山的骸骨与血肉骇得不行。

林惊羽笑了笑,正想说什么,远处传来了爆炸般的轰隆声。

他跑出去看,起火了,皇宫各处豪华的殿宇,都开始燃烧了起来。

就像光明驱散黑暗那样,希望熊熊烈火能烧毁所有罪恶。


林惊羽和姬侨的大部队会合了。环视一圈,他觉得有什么不对。

“萧平旌呢?”

姬侨别过了眼,仿佛没有听见林惊羽问他。

“我问你萧平旌呢?!”

姬侨头一次害怕谁的质问,但他没有后退的余地了。

“他说他不走了。”

林惊羽脸色变得苍白,惊怒地瞪大眼睛:“不走了?”他转过头去看,高高耸立的齐光阁已经燃起了大火。火势逐渐向上攀爬,像择人而噬的蛇那样一点一点吞没了那座高楼。

他立刻拔腿向那个方向奔去,却被姬侨死死地拽住了,“惊羽,别去,别去。”

“我为什么不能去!?姬侨!你真以为你那点心思我不懂吗?!”

姬侨抿着嘴,下颚崩得紧紧的,仍旧不松手。

“他是你弟弟!他有什么错你要让他去死?你祖宗造的孽凭什么要萧平旌陪葬?!”林惊羽嘶吼着,扯开姬侨的手。“姬侨,如果今天萧平旌死了,我恨你一辈子。”

林惊羽飞快地向那个方向跑去,任姬侨如何声嘶力竭地喊他,他都没再回头。



——



林惊羽避开火蛇和浓烟,踩着楼梯飞快地向顶层奔去。他和萧平旌还有话没说清楚,就算萧平旌决心去死也不能是现在。

更何况他为什么要死?他凭什么要死?他疯了吗好不容易一切苦难都结束了,他却不想活了?

终于爬到顶层,林惊羽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萧平旌。萧平旌也和他对视个正着,他的表情非常平静,平静得让林惊羽害怕。


“你在干嘛?”林惊羽惊怒地质问萧平旌。“我问你啊!你在干嘛!你为什么不走,你等死吗?!”

这世间没什么你留恋的了吗?你怎么能这么潇洒?


“我还以为你生我的气,再也不会见我了。”萧平旌温柔的看着他,“姬侨果然是骗了我。”


林惊羽气得哆嗦,眼泪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。“你疯了!你用这种方式逼我吗?你在欺负谁?你以为你这样做在恐吓谁!全天下除了我还有谁会替你伤心!你快意了天下人,却偏偏要让我痛苦,你就这么恨我吗!”


火势越来越大,楼体的框架已经发出了不堪承受的钝响。这座号称天下第一高阁的楼宇摇摇欲坠,随时都会倾塌。


萧平旌却出奇的平静,仿佛完全超脱了生死。他甚至微笑着,眼里全是浓情蜜意。

——“我爱你。”


林惊羽恨透了这个疯子,可偏偏也爱透了这个疯子。他扑进萧平旌的怀里,哭喊着:“那你就活下去!离开西京,去过新的生活。我跟你走!我跟你走!”

萧平旌红着眼睛,亲了亲他的发顶,“你再也没机会反悔了,惊羽。”



他赌对了。

这一生曲折动荡,但他萧平旌终是赢了,赢了个彻底。



——



一把滔天大火将西京繁华的宫城毁于一旦。罪恶之人都已伏诛。

姬侨等人将那些阴邪丑恶的证据公之于众,那些堆积成山的骸骨,吓得百姓噩梦连连。

正义最终战胜了邪恶,说书先生这个行当多了个能讲上几百年的传奇故事。

民心所向,姬侨复国了。他完成了祖辈遗志,风光无限的登基为帝。

但他不快乐。

那个在廊下缠着他饮酒赏花吟诗弄剑的林惊羽,他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

“不开心的事为什么要去做?”

时至今日,姬侨觉得他终于能给林惊羽一个答案了。

林惊羽却已经不会再听了。



——



萧平旌带着林惊羽去了江南,雇人盖了一个三进的宅子。他说一共就他们两个人住,屋子不用太多,但院子一定要大。让林惊羽养鱼,让林惊羽看花,让林惊羽随意舞刀弄剑,他怎么高兴怎么来,但也不要太贪玩了。

最初林惊羽其实不怎么起兴。之前经历的那些太沉重了,他总是心神不宁怕有人不放过萧平旌。但日子长了,萧平旌就好吃好喝把人养回来了,还是那个快快乐乐的林惊羽,一如他初见时一样。

前小半辈子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,如今来看都算不得什么了。他萧平旌拥有了真实的幸福,拥有了死生契阔的爱情,拥有了最美好最纯粹的林惊羽。

再没什么缺憾的了。



——



“平旌,你看那湖里有朵睡莲。”

“看到了。”

“回去我们也养几朵吧?”

“都听你的。”

“你也不能太惯着我啦。说说你喜欢什么,我们也可以养在家里。”

萧平旌低头去亲吻林惊羽被风吹乱的发鬓,爱怜又珍惜。


“我已经养着了。活蹦乱跳的,养得特别好。”



【完】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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